但是,最狡猾的无疑还是父亲。 虽然觉得父亲时常不在家,但没想到他是出门偷盗去了……,如果要装模作样地创造出一个正体不明的盗贼的话,至少死后也要努努力让它不暴露啊。真是个临终准备的失败例子。别把什么都压在我的双肩上啊。 还是说,他是想自己有什么万一的时候,孩子们能沿着他的足迹继续前行?他是觉得我们知道他是长年让新闻媒体鸡飞狗跳的那位怪盗弗拉努尔之后会欣喜若狂?这种秘密给我一个人憋着去死吧。 我感受到的不是悲伤,而是愤怒。 啊,不过……,从像是在暴露秘密的遗书中,将盗品博物馆的一切转让,并指名下一任馆长的内容来看,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只有艳姐姐知道怪盗弗拉努尔的真实身份。在知晓一切的情况下,担任我们兄妹三人的照料工作,非要说的话她是怪盗弗拉努尔的共犯,但我却没有责备她的心气。 虽然弟弟看上去无法原谅这件事,但共犯这层身份,并没有比我们接近利害相关。故而我没有资格去责怪艳姐姐。 艳姐姐不也只是在父亲兴致勃勃、自以为是地外出偷窃的时候前来照顾我们嘛。倒不如说父亲在死后也在束缚着她。将聚集赃物的秘密基地托付给她。就像是用粗麻绳把她捆住。从人生被糟蹋的情况来看,艳姐姐才是第一受害者。 曾相信他是好人从未怀疑过的我的父亲,是日本第一的,不可喜的人物。但是,又该如何是好呢?在整理遗物之后,出现的借条也是真的。继承下来的无法放弃的怪盗犯罪履历,又该如何作结? 即便如今再想给父亲断罪,那么这场交通事故就宛如天罚。无论是怎样的大恶人,也没有能对死人起效的刑罚。 把用不合适的教育费养大的我的大脑或肉体切片还给被害者们在现实上也行不通,况且这也只是自我满足。即便把我的碎尸送出去了也无疑是给别人添麻烦。虽然可能会有人很乐意,但认真思考的话,将手头上的所有赃物都送到警察那里,才是贴切的手段。因为怪盗弗拉努尔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所以和自首有所不同。对于公开告发父亲的犯罪行为,我没有一丝犹豫。 虽然没有,但我却不能做。 好不容易……,虽然我想尽量避免这样的说法,但面对在尝试跳河自杀之后,好不容易,才丧失了与父亲相关记忆的妹妹,与其说我不想再一次做出类似告诉她父亲真实身份的行为,不如说是绝对不能做。尽管用赃款来追求荣光的行为是罪过没错,但仅就她而言,她已经受到十分足够的报应了。 但虽如此,也不能放着赃物就这么不管。既觉得如此脏污的金银珠宝一分一秒也不想留在手上,也因为只要盗品博物馆存在,被它强加于身的艳姐姐的人生,就仍然会被父亲,以及我们兄妹束缚。将这座秘密基地搬空,就是我的使命。这是我唯一,能向父亲的葬礼结束之后还依然穿着丧服的她报恩的方式。我有这种感觉,将她的丧服褪下之后,我就既能失踪,也能入院了。 说不定的话,也能为父亲的死感到悲伤。 那么该怎么办呢? 一把火烧掉博物馆?还是说把赃物埋在山里,当做没有……,若能这么做,那最简单不过,但这样子并不可喜。 这样只是在加重罪过。会让我成为真正的共犯。由于育儿导致金钱方面的花销很混乱所以无可奈何,但被盗的美术品方面,保存状态却很完美。毕竟从生前开始就把博物馆的管理全权交给了艳姐姐,怪盗弗拉努尔作为愉快犯,也知道物品的价值。而残忍破坏博物馆的收藏,也只有向父亲泄愤这一个目的。 果然只有物归原主这一条路可选。 不是通过警方或者某些相关机关,而是直接归还……,以免费送货上门,而且是,本人亲自返还的方式。这下就有诚意了。而且是诚心诚意地。 对啦,让怪盗弗拉努尔自己来返却。 要泄愤的话,没有比这条路更能报复父亲的了。一般来讲,是误入歧途的儿子因为做坏事而败坏了父亲的名誉,但我这边的情况,则是从最初开始就已经坏透了。所以要反其道而行之。 洗濯父亲的污名。 如他所愿,我会偷偷地继承他的名字——怪盗弗拉努尔,返还所有的珍宝。就让你名声扫地吧,你这大盗。 你的名号就由我来盗取。 「真是出色的气魄啊,少爷。艳某对您的决意,感到热泪盈眶。」 像在演戏一样,艳姐姐拿出手帕擦拭眼角,但不用看也能知道,她没在流泪。在我的记忆里,她的眼泪只在听到父亲讣告的时候出现过。 「是玉手箱呢。」 把玩笑话当真也挺蠢的,于是我向这次的目标投去视线。这可是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童话里登场的道具……,当我还小的时候,就从艳姐姐念给我听的童话里听过这个故事,不过比起『达·芬奇的浮世绘』,还是它感觉更加贴近现实吧?毕竟艳姐姐也曾经受到我的父亲的款待,吃下了据说从丹麦盗来的『人鱼肉』……,要是有『人鱼肉』的话,那有『玉手箱』也不奇怪吧。 至少我不想违背乳母的叮嘱,尝试打开看看。虽然被艳姐姐照顾的未来也不算坏……,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那这个是从龙宫城里盗出来的咯?」 「是的。主人确实厉害如斯。」 「我姑且再确认一下,不是从浦岛太郎手里,而是从龙宫城里盗出来的对吧?」 「我虽然没有闻及详细的内容,但主人在将这件宝物收藏之际,是这么说的。」 之所以再三确认,是为了避免弄错归还的目的地……,也就是说,我必须得将这个玉手箱还给龙宫城,而不是浦岛家的子孙。 但是龙宫城地处何处呢?在宫城县吗? 「嚯嚯。伊达政宗可是被誉为奥州之龙呢。」 「没有必要强行附和我说的话。我再确认一下,艳姐姐你是不准备告诉我具体的对吧?」 「若您期望艳某的帮助,那我一定高兴地知无不言。但这样一来,无论经过多久,您都成不了像主人一样吧?」 「也是如此。」 我身为二代目开始活动约半年。 虽然对我而言是有了些像样的成果,但让艳姐姐脱下丧衣的目的尚未达成,亦无达成的预兆。感觉我为了让她走出悲痛所做的一切,都还完全没起到效果。 虽然明知不意气用事直接让她告诉我是个合理的选项,但是这样一来,我就如同承认了我的不成熟一样。如果说将艳姐姐从『主人』手里解放出来是我的第一目的,那让乳母从照顾孩子中解放出来便是第二目的,因此向她询问超过馆长职责范围以上的建议就是错误的。 总不能一直坐在婴儿车上出行。 「好吧。那我就稍微拿出点真本事吧。」 「哎呀,少爷居然会偷工减料。我可没有把您培养得如此怠惰的记忆。」 我的失言受到了呵责,但迄今为止的摸索都未涉及到『犯罪行为』也是事实。某种意义上来讲,我还是有退路的。这半年来,虽说是将各种各样的财宝还给了各种的地方各自的主人,但在这期间,我并没有使用不仅是弗拉努尔,而是对于所有怪盗的犯罪行为而言都不可或缺的『那个』。虽然也可以说成是我在纠结如果让艳姐姐看见我的狼狈样会让她更为伤心,但事到如今,单纯地会感到害臊的部分要大一些。 跟装备上假面或者斗篷差不多同一等级的羞耻。 而且……,老实讲,一想到要与那个人为敌就心情沉重。至今他都还在静观其变,没有发挥百分百的本领……,先暂时偷偷探听下他的动向吧。 但我已做好觉悟断绝后路。 我才是怪盗弗拉努尔。 「艳姐姐,帮我准备纸笔。还有,脚印标志的印章也请一并备好。」 「也就是说少爷您要……。」 艳姐姐浮现出高兴的表情。 总有一天一定会让她哭出来,但如今这样就好。 「是的。我要写落有署名的预告函。内容如下:」 我要归还以前收下的玉手箱。 请于龙宫城坐等。 第一卷 第二章 泪泽虎春花 1 谁也不知道东寻坊警部的名字。称呼他为『警部』是如此自然,以至于连知道他所属警部以外阶级的时候的人都没有。被警察厅亲自任命为部长职位的唯一的『警部』,由此便可证明其警部名头的珍稀。既不会升职也不会降职,之所以能被允许成为永远的警部,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位,逮捕了那位零零年代的怪盗弗拉努尔的警官。 虽然被逮捕了的怪盗,在那之后不久,就以盗走拘留所的方式眨眼间脱狱了,但是为了评价他所做出的实绩,东寻坊被提拔为『警察厅怪盗对策部』的部长。为了针对在日本各国各个角落为舞台活动的怪盗,为了不受县城或者管辖区域之间的限制,才做出如此追求综合性的任命。 由此一来,东寻坊警部就以怪盗弗拉努尔的对手的身份,曾经是屡次登上媒体报道的有名人。 曾经。过去式。 络绎不绝纷至沓来地要求进行演讲的时代已经过去,两年前,跟怪盗弗拉努尔突然的活动停止一起,理所当然地,警察厅怪盗对策部的工作也突然没有了。如今的东寻坊警部的主要业务,是部署在没有其他人所属的闲散的十七楼,读完当天报纸的全部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