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时候觉得自由记者(Le Reporter.)是名侦探的英译。不必多说,这是受到了内田康夫创造的角色,浅见光彦的影响。所以在知道离家全国到处飞的父亲,徒野散步的职业是记者的时候,我从心底里感到骄傲。没有想象到他是装作取材,进入各个地方偷盗的我,天真无邪地憧憬着自己将来也要成为这样,也要成为父亲一样。 愿望以奇妙的方式实现。虽然没能成为浅见光彦,但成了像父亲一样的人。包括装作取材进行怪盗活动这一点在内……,这就是人称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吧。实际上,作为『新进锐气的自由记者』收下的工作,大半都来自父亲的人脉,所以没什么可反驳的。 而且,根据我的须美子小姐——艳姐姐说的话,我还尚不能及父亲的领域,但在今天,我能感觉到自己又朝着无法回头的领域迈了一步。欺骗从十来岁开始就怜爱我们兄妹的父亲亲友东寻坊叔叔,走一步算一步地入手了『工作』的必要情报。 虽然轻蔑在记者的假面下,把任职警察的亲友当做所谓情报机构对待的父亲,但我所做的事也完全一样。装作初出茅庐干劲十足胡思乱想的记者,以采访的形式打听到了怪盗弗拉努尔的搜查情报……,理所当然地,这不是为了记事,而是为了作为返还的参考。说到底,像我这样的新人之所以能被允许自由出入警察厅,也是因为从小时候起,就被新闻工作者的父亲带着,在厅里到处打转。 这样的流程很可怕。也并不可喜。 在这种意味下,我老早之前就开始涉足,亦或者是失足了。但今天的一步,也是能媲美踏上月球地面的巨大的一步……,自半年前返还『达·芬奇的浮世绘』以来,我没有一次送出过预告函。即便我深知这对怪盗弗拉努尔来说是不可缺的要素。 虽然也可以说成是没有自信,而且非常害臊,但果然想给自己留退路的心情还是占据了大部分。虽然没有在担心失踪了的弟弟,但一旦想象到非法入侵美术馆而被逮捕的哥哥居然是怪盗弗拉努尔的消息会传到住院的妹妹耳中,我就有所抵抗。 毕竟是知道父亲是这样的人才染上心病的妹妹。好不容易才把病况稳定下来,要是继续被告知哥哥是怪盗弗拉努尔的话,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但是,无论是不是怪盗,仅因为我是非法入侵的犯罪者,这点就确确实实足以给她衰弱的神经造成充分的伤害。 总而言之,退路什么的从一开始就没有。从父亲是大罪犯的时间点开始。反正我若是真有什么万一,艳姐姐也不会置妹妹于不顾的吧。 所以才有了这次的预告函。 毕竟推迟了半年才送出,但也因此饱经练习,我可是对于模仿父亲的笔迹有绝对的自信,但却让东寻坊叔叔以一句朴实无华的『虽然有些无礼』给怼了回来,这让我觉得有些羞愧。绝对的自信可不只是我的瞎想,连通过机械解析都能敲出百分之九十九一致的数值……,果然老练的刑警很恐怖。 即便不是笔迹鉴定的专家,他也是怪盗弗拉努尔的专家。即使身处在那样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里,但金鳞岂是池中物。 针对破坏灭火器这一手法的危险性的指责,听上去也很刺耳。不能完全拷贝怪盗弗拉努尔的手段还算说得过去,但要说恐怕会伤人,也确实是有可能的。在取材中,我也被告诉过怪盗不会使用暴力,也想过要将这考虑进去的……,虽然是艳姐姐的玩笑话,但我果然不是二代目而是伪物啊。 送往各新闻社的那张预告函,没有引起叔叔的兴趣说实话很走运……,各新闻社完全没有把这当回事儿是我的计算失误,被当作假货对待也并非我的本意,但我还远非是能与那位专家对峙级别的怪盗。 虽然无法回避有朝一日的和东寻坊叔叔的对决,但在本次行动中能光得到好处就非常可喜了。 龙宫城的所在地也一清二楚。 没想到居然是大学。 虽然没有告诉得太过详细,但知道岛波海道的话,也容易特定出坐标。以前也曾经为了调查写下亲身报道而骑自行车从尾道——今治间当天往返……,那完全是交给菜鸟的任务。 通过写预告函,来得到宝物的所在地——虽然不知道父亲是否使用过这种手法,但我自认为这简直太有怪盗弗拉努尔的味道了。这样一来能奉还假货的污名吗……但洗刷污名的话,即便能顺利成功,也很难讲能有个好心情。 毕竟拢共父子两个世代的人,都在欺骗东寻坊叔叔。 明明对我而言,叔叔就像是第二位父亲一样。但即便罪恶得要死,我也发誓总有一日会偿还。首先,还是得把对我而言母亲以上的存在的乳母的丧服脱下来才行……。话又说回来,海底大学啊。 乙姬岛海底大学。 是艳姐姐奇妙地推荐的宝物的归还地。 确实难易度有所提升。首先,无论如何,都要去往濑户内海的底部……,尽管这么说,那片海域,应该不会是噬人鲨或者大王乌贼跳梁跋扈的百慕大三角才对吧。 跟我的出道战,日本第一警备森严的水深美术馆的非法入侵相比,现在的我还没感觉到有非常棘手的迹象……,但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艳姐姐在那种场面下,无疑是不会关照我的。 恐怕会有什么存在。在那所大学,那片海底之下的秘密。 东寻坊叔叔也透露出这一点,而即使知道了『龙宫城』的正体,该返还的『玉手箱』又到底是何物呢,还处于迷雾中。一想到这件物品是从研究机关里被盗走的,那么还是死守不要轻易打开箱子的艳姐姐的忠告为好……,大学方面没有出示被害报告这点也比较奇怪。 但是,完全按艳姐姐说的话行动,不去知晓箱子里藏有什么就返还,也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吧。虽然为了艳姐姐什么都愿意去做,但这和什么都听从是不一样的。首先,我不觉得怪盗弗拉努尔会去偷盗不知道里面为何物的箱子。必须得打探到这里面的秘密。 总而言之,无论是怎样的难易度,这都是父亲十五年前就越过的障碍,潜入的深海……,既然是总有一天要去做的事,那就现在做。 目前要做的就是趁还没忘记这次苦涩的成功体验的时候,去复现。虽然与其说是成功体验,不如说是正面进攻……,用自由记者的名片,申请海底大学的取材。海底的大学,在世人眼里无疑要比过时的怪盗有趣得多。 那么首先就从警察厅里遁走吧。虽然不知道父亲是以怎样的心态出入的,但作为内心含有或大或小内疚的人来说,这里并非久留之地……。于是我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4 「啊啦,徒野。能在此处相遇真是光荣呢,对你而言。」 在警察厅十七楼,打开的电梯门里面的,是无论在这里,还是任何地方都不想遇到的人物。 比起说是遇到人物,都和遭遇灾害同一个等级了。 能一人占据载客量七人的电梯空间,带有膨胀裙摆和衣袖的极彩色礼服之上,是高昂的如图腾柱般耸立的蓬松头发。拥有想问带没带附有绒毛的扇子的不可思议的流行品味的,百米开外见到都能知道是谁的这位女性,同样在一千米外看见就能明白,她不是警察相关人士。 她的名字是泪泽虎春花。 职业是侦探。 「错了哟,徒野。我不是侦探,是名侦探。」 以像是在调戏臣下的无礼发言的口吻说话的她的手臂,也不知道是不是扇子的代替,抱着促销装的大袋棉花糖。像幼犬一样怀抱着装有简单得只有一种口味的上百个棉花糖的纸袋,她吧嗒吧嗒地吃个不停。 光看上去就觉得烧心的这般风景,却在流行品味以上地,简单易懂地昭示着她的性格。她那在棉花糖测试上绝对不合格的性格。 「棉花糖测试?你说那个结论是父母富裕的孩子更容易成功的实验吗?平时就一直有吃棉花糖的孩子,自然能有余裕等十五分钟。」 「现在,其反例就在我的面前……」 「徒野。」 仿佛理所当然一样直呼姓名。 是在招呼臣子呢,还是执事呢……,这位年龄不详的侦探,至少能明显看出来比我年幼。还是说在艳姐姐眼里,我也是这种表现吗,那这之后我就要全力改正态度了。 「不上电梯吗?」 「啊,那个……,我等下一班吧。看起来这班电梯不太有空间的样子。」 「什么。你是想说我一个人就要让电梯超载吗?」 虽然对女士而言不好说这样的话,但不开玩笑的讲,感觉光是裙子和发饰都能有上百千克,而就算抛开这也不谈,我也不想和这家伙两人独处。 进一步讲,光是这样子讲话,被人看见都很麻烦。 虽然是理应感到耻辱的父亲的关系,但我若是能自由出入警察厅的记者的话,那么她就是禁止出入的名侦探。明明是禁止出入,却能这么堂堂正正地使用电梯,也是禁止出入的原因。 「还是说,虎春花,你到这层有事?那就太巧了,我刚好要回去,最后还能跟你碰上面真是太好了。」 虽然我心里是想着两人互换位置,擦身而过之后我就回去了,所以才说的这段客套话,但图腾柱没有要动的迹象。真是的,就是因为你的这种发型,不就让我对图腾柱的印象变坏了嘛。 没办法,虽然是个尴尬的方法,但也只好就这样等电梯门关上吧。虽然我心里是这么决定的,但虎春花不去用带有刺绣的手帕擦拭就在我看见的这段时间里将能有二十个棉花糖放进嘴里的上面还残留着粉末的手套的指尖,而是突然向前伸出。 她用惯用手抓住我的前襟,一下子把我拉了进来。拉入轿厢中。 我还以为照这架势要吃一发头槌,但正要发生脸与脸之间的冲突的时候,她便爽快地把我放开,按下了关闭电梯门的按钮。按下,然后就这样以流畅的动作,把手指伸入棉花糖口袋中。仿佛是要夺回刚才的运动所消耗的卡路里一样,一下子取出两个来。 连棉花糖星人都不会这么吃棉花糖。 这下子就被暂时关在里面了。密室啊,名侦探可喜欢了。 这是最糟糕的事态。 「不要说这么不愉快的话。徒野应该是喜欢跟我说话的对吧。因为超(Ultra.)久不见了。时隔半年?」 「是呢……,这段时间,有各种各样的事在忙……,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来这里过……」 自打怪盗弗拉努尔的返还活动开始以来,若化用俗语的话就是『无颜不登三宝殿』了吧。而且,不管怎么说都没有脸面去见东寻坊叔叔。明明在他眼里是在帮助我取材,但我却偏偏运用到实践里去了。